玲珑山的樱花一到花季便漫山遍野的开,许多文人骚客每年花开时都会奔赴此地赏景作诗。当然,有闲情逸致来看樱花的,还有某些达官显贵。 落满樱花的院子中,一黑色锦袍墨玉发冠的男子正坐在树下的矮几前喝茶,一双刀裁的眉衬得黑玉般的双眼更加锐利深邃。 樱花瓣随风纷纷扬扬落下,树下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偶尔抬眼,看了看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欢快的做着樱花糕的小女人,线条刚硬的脸缓和了一些。 此时一个中年村妇扣开了小院的门,却不敢入内,站在院门外冲正在喝茶的楚郁怯怯的点了点头,随即冲厨房处喊道:“楚家娘子,楚家娘子,你来……” 被唤王大娘的妇女把她拉往一边,将手中的竹篮递过去,“我来给你送酱牛肉,你前两天说好吃,刚好这些个腌好了,赶紧给你送来了。” 王大娘讪笑,欲言又止,拉着沐思思背过去小声说:“姑娘,我实在是喜欢你喜欢得紧,跟我亲闺女似的。只不过你那相公,唉……”沐思思疑惑,楚郁怎么了? 王大娘说出了心中所想:“你相公一天到晚总是绷着一张脸,你事事为他着想,瞧他那样子,不像是怜香惜玉的人。他……对你还好吧?没……打你吧?虽说他样貌好,家底也好,但他若对你不好,你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。” 沐思思闻言差点没笑出声,楚郁打谁都不会打她吧?于是她正色和王大娘解释:“王大娘,您想多了。我相公只是不爱笑,他对我很好,您放心吧,啊。”笑容乖巧诚恳,王大娘也就信了,告辞后边走边摇头叹息,唉,多好的姑娘,偏偏嫁给一个冷冰冰的人,可怜啊。 楚郁给她倒了一杯茶,抬眼问:“好笑么?”奇怪,他有这么吗?他武功高,刚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,要不是那个王大娘是关心她,他还真就不客气了。 沐思思挺着了腰板,轻咳两声,抿了一口茶,“一点也不好笑。但是,阿郁,你总是这个表情别人会误会的。” 沐思思环着他的腰,抬眸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,摇了摇头。这个男人,明明在缤纷花雨下,依旧这么冷而刚硬。这双眼睛包容了太多的、伤痛、,这个男人自小就背负了太多耻辱、和苍凉,却依然保持灵魂洁净,她心疼了。 他喜怒不形于色,更不爱笑,所以她笑;他对外人眼光,评论毫不在意,从不辩解,所以她替他辩解;他眼中只看到她的喜怒,恰好她也只想做他的唯一,这就足够了。 楚郁也捂着额头,嘶,撞得还挺用力。眼睛却一直盯着沐思思跑来的身影,微红的侧脸,害羞就害羞吧,晚上再说。 第一次见面,沐思思随爹爹拜访楚家,在后院和楚家的小姐妹们捉迷藏时走失了,看到了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的伤痕累累的少年,问了一连串问题。 沐思思蹲在旁边,“你不爱说话吗,那我说给你听。”随后在他身旁絮絮叨叨说了半天,说了学堂里的事,沐家的趣事,书上看到的故事,还把手中的暖炉递给少年,从衣襟里,衣袖里,靴子里掏出了不少好吃的,全塞给了少年,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:“我娘亲不让我吃太多甜食,我偷偷藏的哦,全给你了。你快吃,好好吃的。”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跪着,比雪还冷上三分。沐思思见他不吃,也不气馁,说:“留着以后吃也没关系,我只给你,你不要给别人哦。” 两人一起呆了好久,到傍晚时,众人寻来,该吃晚饭了。沐思思刚七岁,不理解为何大家都在餐桌上,少年却依旧跪在雪地里,于是问了她爹。 楚老爷和楚夫人更尴尬,总不能解释说她楚家主母,就是这个楚老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,每天打之骂之饿饭之罚跪雪地之,就是不想对方好过? 沐思思不理解大人的世界,提前离桌,将刚才在饭桌上偷偷藏起来的两个大鸡腿带去给了楚郁。她不知道,这一幕被楚夫人身边的人看到,楚郁今晚以后更不好过。她更不知道,暖炉会冷,零食会吃完,少年心中却有一处冰雪因她融化。 他是楚老爷在外与心爱的女子的私生子,却因为楚家主母善妒,他母亲连做个小妾的资格都没有。他能进楚家大门,不过是他母亲用命换来的,楚夫人却不肯放过他,时常找借口对他。 饿肚子和罚跪算是轻的,他身上到处都是鞭痕,沾了辣椒水或者盐水的在他身上,他常痛得晕过去,被冷水浇醒后继续被打,痛到。 而他软弱的爹极其惧内,面对这些事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沐思思的出现,使他在众人眼光下,他借机央求他爹送他上学堂。 楚老爷害怕他私生子的身份,惹外人笑话。楚家有私人先生,楚老爷答应他跟着楚家两位嫡子旁听。 那两个所谓的草包嫡子时常偷溜出去赌钱喝酒斗蛐蛐,他被要求完成他们的功课。这些都无所谓,他就是要他们一事无成,他就是要比他们厉害。 那位先生也是个人精,知道楚家最后定不会落到那两个草包手中,于是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。在楚老爷尤其是楚夫人面前,却暗叹楚郁愚笨,不及其他两位公子。楚郁在先生的半掩护下,成长得很快。 沐家家道中落,沐老爷为了巴结楚家这棵大树,竟然要把沐思思许配给楚家长子。那个废物,十四岁开始逛窑子喝花酒,除了好事还真没有他做不出来的。 楚郁也是很有天赋的,很快就控制了楚家,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废了那两个拥有纯正血统的嫡子,把他们做的鸡鸣狗盗之事捅给,并取消了楚沐两家的婚事。第二件事,让楚老爷休了楚夫人,立他母亲为正室,葬入楚家祖坟。第三件事,向沐家提亲,他楚郁,要娶沐思思为妻! 外人传言他冷血无情,手足,逼父亲休大娘,又抢兄弟的女人。楚郁笑笑,没理会,他处于弱势时,被鞭打待时,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,他一变强,反倒是他的不是了? 倒是沐思思最听不惯这些,酒楼饭馆到处热议她和楚郁的事。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沐小姐轮起一个椅子砸向那群人,杯倒碟碎,满地狼藉。沐小姐冷冷的说:“他楚郁有什么错,从小被主母苛责,冰天雪地里衣着单薄的跪了一天一夜。母亲更是因为那个善妒的女人红颜薄命,这样的女人不该休?至于楚家那两个纨绔,你们被他们强取豪夺时怨天尤人,如今楚郁不过是为民除害,他们做的哪一件事不应该送官处置?” 众人讪讪不说话,本想向沐思思索赔的掌柜更不敢说话。楚郁赶到,刚才正气的沐思思委屈了,抱着他悄悄抹了两滴眼泪,“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你?你干嘛不解释?” 他们的婚期很快定了下来,就在年底。年后沐思思吵着要去玲珑山看樱花,楚郁应允,安排好楚家的事,陪她在玲珑山小住了半个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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